九十年代初,我通过市广播电台发布了一条征友启示:“生活到处跳动着音符,你我在生活的空间莫名行走,也许,你我都是迷路的孩子,朋友,让我们手拉着手,用友心和挚爱架起一座成功的桥梁。”附带着我还简明扼要地做了自我介绍,说自己喜欢文学。
我本来是闲得无聊,给空中交友节目组邮寄了该征友启事,当时确实没有多想,没想到市广播电台还真的给播报了,很快,我收到了一封来自我们同一个城市偏远乡村一个名字叫艾思君的女孩寄来的信笺还有两页诗稿。思君隽秀的字体,总是工工整整的,像铅印似的。
艾思君写给我的第一封信,向我详细地介绍了自己,介绍了她的家庭,介绍了她生活的小山村,她的文字流露出青春烂漫和对未来的憧憬与渴望。她的诗歌,散发着浓郁的乡村田园气息,山泉、麦田、花香鸟语,她家的果园,蓝天白云,无不流露出大自然般的纯朴和清香。她也向我诉说了孤独无奈和对远方的向往。例如:“你是天上的雨云/我是干渴的田垄/你可注意到我渴望已久的心胸/你可聆听到我的心声”“万紫千红里/我只是一棵小草/广漠的宇宙中/你也许是那滴雨滴/落下的时候/我们有缘相遇/我便捧起那抹新绿/回报你的给予。”。
我给她回了信,对她的诗歌作品给予了肯定,并且积极地鼓励她创作。我们两个互不相识的男女,从此开始了书信往来。不久,思君给我寄了一张二寸黑白照片,出于礼貌,我也到照相馆照了相,给她寄了一张照片,是一张四寸彩照。
我明显地预感到,我们所谓的友谊,从一开始就悄悄地发生了质的变化,我们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那时候我已经结婚了,我把艾思君寄给我的照片拿给了我媳妇看了,我媳妇毫不介意地说:“你去找她呗?又不是多远,光写信有啥意思。”。
说实话,内心深处我曾经萌生过想去探访艾思君的想法,这个想法,我在信中对艾思君也说了,思君毫不犹豫地就表示出了欢迎,她说她的心里对外人从来不设提防,决不会把人心想得多么险恶,并向我提示了到她家去的路径,她说,到安山只要提艾家果园,人们都知道,她家非常好找,可是,很快这个想法就被我自己否定了。人家是一个黄花大姑娘,我是一个小老爷们,我去看人家干嘛?
艾思君的信写得很勤,几乎每个星期都会给我写信。每次接到艾思君的来信,我都会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地品读她的心声。
艾思君每次寄信其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家离镇子十多里路,那时候还没有通车,她并不是有那么多的时间去镇子,她通常是把信写好,拜托她的一个在镇子上邮局上班的姑姑邮寄的。我每次给她的信,也都是寄给她的姑姑代转的。
有一次接到艾思君的来信,我真的被打动了,我瞒着媳妇,莫名其妙地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去了艾思君生活的镇子,我到了艾思君信中说的镇子上的邮局,邮局有两个女子,都三十多岁,我不知道哪一个是艾思君的姑姑。我看到两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时,我的心便开始慌张了,好像看到了艾思君一样,心口紧张地狂跳不已,什么话都没有说,连忙又跑出了邮局。
我在镇子上踌躇着犹豫了很久,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真的要见艾思君吗?我见到她向她说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该向艾思君说什么,说我很想她?我真的说不出口。我心中沉吟不决,我一直在考虑一个既简单又复杂的问题,我究竟要不要见艾思君,要不要去跟她打声招呼,哪怕只是默默地看她一眼。还有十多里路就能见到日思夜想的艾思君了,自己干嘛又徘徊不前了呢?我的心,像一面湖水,被风吹皱了,掀起了无限的波澜。我不知道自己跟自己作了多长时间的斗争,最后,我想到自己的家庭,我还是被道德劝回去了。我什么都给不了人家,干嘛要打扰人家平静的生活?
希望就像五彩缤纷的肥皂泡一样,突然地破灭了,我万分沮丧地回到家,立刻,匆匆忙忙委婉地给艾思君写了一封情真意挚的道歉信,我说,我已经结婚了,我早就应该向你讲明白,今后我们只能以文友身份相处了,衷心希望你幸福,如果给你造成了误会,在这里,我谨向你致以真诚的歉意。
信寄出去,我在忐忑不安中等来了艾思君的回信,艾思君并没有埋怨我什么,她感谢我向她讲明白了我的真实情况,说我是一个正人君子,她坦诚地向我承认,她也对我动心了。她在诗歌中这样表述:“你只是一朵云彩/从我的头上飘过/我知道,那些虚无缥缈的思念/并不属于我/我会把理想装进行囊/向远方未知的世界去求索”。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向艾思君说出实情的原因,艾思君突然在信中告诉我:她决定到石家庄一个亲戚家去学医了,以后通信就不方便了,请谅解。
我怅然若失,沉默了多日。
我没有理由不理解人家。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给艾思君写了最后一封信,祝愿她学有所成!从此,我们便陌路天涯,互不打扰了。
一段似是而非的友谊,在人生的长河里,像雨后天空突然出现的一道彩虹,它五彩斑斓的色彩是如此绚烂迷人,然而却又是如此的短暂,转瞬即逝……
文:秋羽飘零